古代家训大都浓缩了作者毕生的生活经历、人生体验和处世做人智慧等方面的内容,不仅他的子孙从中获益颇多,就是今人读来也大有借鉴之处。在这些优秀的古代家训中,有着《诫子书》这一特殊的类别。关于《诫子书》,很多古代名家都写过这类家训,劝诫兄弟子侄修身养性、治学做人,读来发人深省。
诸葛亮 《诫子书》
夫君子之行,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夫学须静也,才须学也。非学无以广才,非志无以成学。淫慢则不能励精,险躁则不能治性。年与时驰,意与日去,遂成枯落,多不接世。悲守穷庐,将复何及?
译 文
有道德修养的人,是这样进行修养锻炼的,他们以静思反省来使自己尽善尽美,以俭朴节约来培养自己高尚的品德。不把名利看得轻淡就不会有明确的志向,不能平静安详全神贯注地学习就不能实现远大的目标。学习必须静心,才识需要学习,不学习无从拓广才识,不立志不能学习成功。沉迷滞迟就不能励精求进,褊狭躁进就不能冶炼性情。年年岁岁时日飞驰,意志也随光阴一日日逝去,于是渐渐枯零凋落,大多不能融入社会,可悲地守着贫寒的居舍,那时(后悔)哪来得及!
解 读
诸葛亮《诫子书》的主旨是劝勉儿子勤学立志,修身养性要从淡泊宁静中下功夫,最忌怠惰险躁。文章概括了诸葛亮做人治学的经验,着重围绕一个“静”字加以论述,同时把失败归结为一个“躁”字,对比鲜明。
在《诫子书》中,诸葛亮教育儿子,要“淡泊”自守,“宁静”自处,从淡泊和宁静的自身修养上狠下功夫。不安定清静就不能为实现远大理想而长期刻苦学习,不下苦功学习就不能增长与发扬自己的才干,没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就不能使学业成功。诸葛亮教育儿子切忌心浮气躁,举止荒唐。在书信的后半部分,他则以慈父的口吻谆谆教导儿子:少壮不努力,老大徒伤悲。这话看起来好像是老生常谈,但它是慈父教诲儿子的经验之谈,字字句句是心中真话,是他人生的总结,因而格外令人珍惜。
这篇《诫子书》,还指明了立志与学习的关系;不但讲明了宁静淡泊的重要,也指明了放纵怠慢、偏激急躁的危害。诸葛亮不但在大的原则方面对其子严格要求,循循善诱,甚至在一些具体事情上也体现出对子女的细微关怀。
在这篇《诫子书》中,有宁静的力量:“静以修身”“非宁静无以致远”;有节俭的力量:“俭以养德”;有超脱的力量:“非淡泊无以明志”;有好学的力量:“夫学须静也,才须学也”;有励志的力量:“非学无以广才,非志无以成学”;有速度的力量:“淫慢则不能励精”;有性格的力量:“险躁则不能治性”;有惜时的力量:“年与时驰,意与日去”;有想象的力量:“遂成枯落,多不接世,悲守穷庐,将复何及”;还有简约的力量。这篇文章短小精悍,言简意赅;文字清新雅致,不事雕琢;说理平易近人,让人信服。短短86字,传递出的讯息,比起长篇大论,诫子效果要好得多。
值得一提的是,诸葛亮还给他的外甥庞涣写过一封家信,这就是大家未必很熟悉的《诫外甥书》,在这封信中,诸葛亮着重强调了“立志做人”的重要性。他告诫自己的外甥说,一个人应该志存高远,树立远大的理想,追慕先贤,节制情欲。如果志向不坚毅,思想境界不开阔,沉溺于世俗私情,碌碌无为,就会成为没有教养、没有出息的人,就在平庸无为中消耗一生。
欧阳修《诫子书》
精藏于晦则明,养神于静则安。晦,所以蓄用;静,所以应动。善蓄者不竭,善应者无穷。此君子修身治人之术,然性近者得之易也。
勉诸子:玉不琢不成器,人不学不知道。玉之为物,有不变之常,虽不琢以为器,犹不害为玉也。人之性因物则迁,不学则舍君子而小人,可不念哉!
译 文
隐藏自己的才华不显露这是聪明的做法,在静默中涵养自己的精神就会平安无事。韬晦的目的是储备积蓄以备来日之用,平日的静默才能应时而动。善于储备积蓄者来日才能用之不竭,善于平日的静默者应时而动才能用之无穷。这就是君子修炼自身和治理天下的要诀,秉性与此相近者容易掌握这种本领。
诫勉几个儿子,玉不经过琢磨不能成为器材,人不通过学习无法了解掌握道德、学识、义理。玉本身就是物质,虽然不经过琢磨不能成为器物,但本身也不失之为玉。但人的秉性是会随着事物的变化而改变的,如果不学习、修身,就不会成为君子而成为小人,这怎能不慎重考虑呢。
解 读
这篇诫子书有两个内容,一是要求诸子不要露才扬己,要做到静默善蓄。这样才能做到应时而动而且用之不竭。欧阳修把精于藏晦和善于养神提升到“君子修身治人之术”的高度,这是基于自身经历和人生体悟的。
第二是强调学习修身、领悟儒家道统的重要性。作者以“玉不琢不成器”作比,更通俗易懂,易于接受。比一般比喻更超出的是,作者还进一步从反面也以玉作比:玉本身就是物质,虽然不经过琢磨不能成为器物,但本身也不失之为玉;但人的秉性是会随着事物的变化而改变的,如果不学习、修身,就不会成为君子而成为小人。这就体现文章大家与常人的高下之分了。
欧阳修不仅是这样教育子女,他自己也是淡泊、守拙,从不露才扬己。晚年一再要求退休归隐,如愿后安居颍州,自称“六一居士”。所谓六一居士,按他自己的解释是:家藏一万卷书,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,琴一张,棋一局,常置酒一壶,加上自己这个老翁,很淡泊,也很低调。但就是在颍州,他写出了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部诗话《六一诗话》,可见他并不是无为,只是不愿露才扬己罢了。
他的儿子欧阳发在他的教育下,也成为一位务实谦逊的学者。据《宋史》本传记载:欧阳发,字伯和,少好学,师事北宋理学先驱、“安定学派”创始人、“宋初三先生”之一的胡瑗,“得古乐锺律之说”,然后继承其父金石学上的研究:“制度文物,旁及天文、地理,靡不悉究”。以父恩,补将作监主薄,赐进士出身,累迁殿中丞。可惜天不永年,四十六去世。苏轼有哭祭之文,称欧阳发“得文忠公之学,汉伯喈、晋茂先(按:伯喈,蔡伯喈,汉末著名学者、书法家;茂先,西晋张华,字张华,著名学者,以谙熟历代制度文物著称)之流也”。